愛琴海之旅 (十六) 愛琴海文明的搖籃— 克里特島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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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 在克里特的斷垣殘壁中，尋找愛琴海古老的珍珠 —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從Patmos 島航行到克里特島（Crete），距離雖然只有一百多公里，可是在時間上，卻回溯了一千五百年以上。 Patmos 島歸屬於西元第一、二世紀的時空，而克里特島、則代表了西元前3000年到西元前1300年這段時期的文明，其中以西元前2000年到西元前1500年為其高峰。這五百年，對應於中國古代商朝的早期、以及更早的、半傳說中的夏朝（夏、商之交，大約是在西元前1700年到1600年之間。），也就是從龍山文化的晚期，到二里頭文化的早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早在希臘人還沒進入到愛琴海區域之前的悠遠的歲月裡，愛琴海區域的南部、以克里特島為中心，就居住了一群有高度文化的民族。後世的學者根據希臘人對他們的傳說，而稱他們為 「Minoan」，但是我們並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稱呼。他們在克里特島逐漸發展，到了西元前2000年左右，已經因為掌握了愛琴海地區的貿易，而相當繁榮。於是從西元前1900年左右起，他們開始在克里特島的幾處地方，興建大型的建築群。目前被發掘出來的有六處，其中以 Knossos 和 Phaistos 兩處最具規模。

Knossos是這幾處建築群當中，最早被考古出土的。當時負責考古的英國考古學家 Arthur Evans，覺得它應該是一座宮殿，於是後來這些建築群都被稱為 Palace。但是當後人對Minoan 的文物接觸多了以後，發現這些建築群，似乎並不專為領導者的居所，而有一大部分空間，是用來進行經濟生產、儲存，以及行政和宗教的活動。不過旅遊的資訊，多還是循例稱它們為「宮殿」。

Minoan 文明，其實很早就開始使用文字。起先是像埃及文那樣的象形注音文字，後來在在西元前1900年左右高度線段化，形成被後世學者稱為「Linear A」的文字。可惜此一文字，至今尚無人能解讀。因此我們對Minoan 文明的瞭解，只能靠考古出土的文物，和古希臘人在傳說中、對這個文明的模糊記憶。

Knossos佔地南北大約5000公尺，東西大約3000公尺，據估計總共超過一千個房間。這個建築群雖然建於將近四千年前，但是所用的建築技巧已經相當成熟，不管地面、邊牆、和天花板，都相當平整。它具有一套供水系統，和兩套排水系統：一套用來排雨水，另外一套用來排污水。除了居所及舉行儀式的場地之外，它還有工藝、輾穀、榨油的場地，和為數甚多的油糧儲藏設施。其大部分地區有三個樓層以上，最高處有五個樓層，而到處巧妙地運用「樓梯結合天井」的構造，來提供較低樓層的採光及通風。

Knossos的一個特色，是它並沒有一個統一對稱性的建築架構，而是由許多大小不同的房間、錯綜複雜地聯結在一起，要在裡面迷失方向，並不困難。Knossos這樣的特殊建築架構，可能是後來在希臘神話中， 產生「Minoan 王國裡建有迷宮」這種傳說的動機。其實從結構力學的角度來看，讓各樓層之間的豎牆互相交錯，是可以增加建築物的結構強度。或許Knossos的複雜建築架構，是Minoan人從多次的地震當中，學到竅門的展現。

在Knossos考古挖掘的過程中，發現了許多大型的儲存陶缸。大部分在一公尺高以上，每個陶缸的儲存量在五十加侖（兩百多公升）以上。這些陶缸的外表雖然已經有些裝飾，但還不能反應出Minoan的陶藝水準。在Minoan文明的高峰期，產生過不少外型和陶繪都相當傑出的陶器作品，現在都被收藏在博物館裡。Minoan的陶藝，對稍後希臘半島、及附近許多島嶼的陶藝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，其藝術風格被後世稱為「Maritime Style」。同時，Minoan的陶器作品，也隨著貿易，而廣為流傳到埃及和西亞各地。

 

和一千年後的希臘古典建築一樣，Knossos使用了相當多的廊柱。但是它的廊柱，並不像古希臘建築那樣下粗上細，而是下細上粗，而且經常漆成深色。

 

Minoan最迷人的地方，並不在於它物質上的成就，而是在於它所遺留的建築、器皿、及壁畫，所反映出來的社會文化特質。像Knossos這麼重要的建築群及附近城鎮，並沒有發現有顯著的防禦工事。而克里特島上其他的大型Minoan建築群及聚落，也多有類似的情況。 有人解釋說：因為Minoan的海上勢力強大，所以不需要陸上防禦。可是克里特島上的各個聚落之間，還是可能會產生利益衝突的。所以普遍未見防禦工事這件事，是頗耐人尋味的。

在Knossos發現的器物，以儲藏用具、及生產工具居多，也有一些宗教性和裝飾性的物品，可是並沒有發現武器、或強行統制權的工具。這個文化有著怎樣的政治及社會結構呢？是一個社會人類學上很吸引人的一個課題。

另外，在Knossos出土了不少壁畫。其他兩個主要文化區（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）同時期的壁畫或淺浮雕，主題大都是宣揚戰功、歌頌統治者，或是闡述神權及生死論，氣氛也大都是嚴肅壓抑的。但是Minoan的壁畫主題卻大異逕庭，而且多半色澤開朗、內容輕快。例如被叫做「Ladies in Blue」那件壁畫裡，三位盛裝的女士直可用「神采飛揚」來形容。又如在描繪大型慶典的那張壁畫裡，台上坐的來賓，及萬頭鑽動的觀眾們，也大都神情愉悅。就連描繪猴子、禽鳥、和海豚的幾張壁畫，也都帶給觀者正向的心情。能夠讓重要建築裡的壁畫、都充滿這種特質的社會，應該是一個相當安和樂利的社會。

當我依依不捨地和此地告別的時候，心中充滿了感慨：我走進了一堆廢墟，卻帶著諸多的遐想、和對人性的希望離去。